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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章 草人借箭 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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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司马大人”,前哨官小心翼翼地抱拳对达奚建连说道:“刺史大人传众将至箭楼内议讨战情。”
  见达奚建连不为所动,他又重复了一遍。
  面对城外汹涌的柔然铁骑,达奚建连不由得怔了半晌。自己多次与柔然人交手,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。从看到第一个旗手,到大规模的柔然骑兵将燕乐城围死,居然不过一顿饭的功夫。知道柔然人来去如风,却从未想过速度这样快!
  想到自己曾经弃城的建议,达奚建连不由倒吸一口凉气!见前哨官抱拳唤自己,才下意识地走进箭楼。
  “该来的总会来,这一天本将早就料到了”,白鹏环顾众将,继续说道:“方才燕乐县令递来讯息,据已抓捕的叛匪头目交代,原本暴乱的日期是今夜,他们打算利用进攻刺史府和西门来诱我魏军主力,从而掩护柔然大军进攻东门,企图以两个声东击西将我击破。”
  “哦?”“这还是有预谋的叛乱!”底下众将领窃窃私语起来。
  “不过”,白鹏打断了大家,继续说道:“先前混进城的叛匪打乱了他们的部署,逼得他们提前暴乱,反而对我方大大有利,可以逐个击破。现下,柔然大军将我围定,虽然城内叛匪已然肃清,但我方粮草有限,军械库被毁,且兵源不过数千,如何抵挡柔然大军,本史想听听大家的意见。”
  “刺史大人,您说怎么打,我们就怎么打!”
  “对,刺史大人指向哪里,我们就打向哪里!”
  见众将领同仇敌忾,白鹏不由得望向达奚建连,他需要得到安州军事主官的支持。在看到达奚建连点头示意后,白鹏斩钉截铁地说道:“集中全城井水,浇城!”
  众将领面面相窥,均点头表示支持。
  在这样的和谐氛围中,仍然有人表示反对,这就是来自怀荒军镇的百夫长花木兰。
  见有人反对自己,白鹏皱了皱眉,疲惫的脸上显露出了些许不屑。还未等白鹏发话,达奚建连又跳了出来,吼道:“放肆,你个区区百夫长,有何资格在此聒噪?”
  这次,木兰没有据理力争,而是向白鹏行礼道:“不知刺史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?”
  这一次,连一向支持木兰的云翔都仿佛身在云里雾里,凭自己的身份,不过是外人来帮忙而已,此时自己的属下竟敢反对一州之主的军事部署,这绝非儿戏,稍有差池,受损的可是一城的将士和百姓!
  面对这尴尬的场景,白鹏依然选择了原谅,他的胸襟和气度促使他,当面听听这个救命恩人的建议也未尝不可。
  半晌过后,白鹏与木兰一前一后返回箭楼,他重新调整了防御部署,任命了各处城门的防守将领,并留下一言:“各将领皆配合百夫长花木兰,不得有误!”
  大战将至,众将领却不得要领,都纷纷指责:这小卒子花木兰到底给刺史大人灌了什么迷魂汤?
  燕乐城外,在柔然大军将其围得如铁桶一般的时候,左贤王就命人将中军主帐设在了燕乐城西门外五里处。按照战前吐贺真的部署,大军围城后,重点放在西门外,不光要对燕乐城进行牵制佯攻,还要对可能来自怀荒军镇的援军进行阻截。
  志得意满的左贤王,此刻正沉浸在喜悦中,一连串的胜利足以使他相信,夺下燕乐城不过是时间问题。
  尽管有首领向他提出过疑虑,配合城内香众攻城定在今夜,可清早侦骑就报回消息,说燕乐城烽烟四起。难道那群五斗米道汉人已被魏军剿灭?还是他们已经攻下城池?可若他们攻下燕乐城,应该开诚布公才对,为何又大门紧闭,还悬挂着魏军战旗?
  一连串的疑问浮现在左贤王的脑海中,他不顾侍从的劝阻,带着几个心腹,纵马跑到了燕乐城外。
  左贤王在柔然王庭中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主战派,若论辈分,可汗吴提都得管他叫叔叔。此人睿智、果敢,是个不可多得的帅才。在这次由王子吐贺真主导的大规模进攻中,他所率领的各部族是当之无愧的主力。
  “报——”,一柔然装束的传令兵骑马飞奔而来:“左贤王,王子有令,运往白檀城的攻城器械和所俘工匠全部运抵燕乐城下,命你部全力进攻燕乐城!”
  “遵命!”左贤王行礼道。
  “大王”,头戴毡帽、身披铠甲的赫连部族首领行礼道:“看来在攻城器械运抵前,我们可以先休整一下了。”
  “嗯,不过,汉人有句话,叫做‘知己知彼,百战不殆’。现在燕乐城中是什么情况我们尚不清楚。”
  该首领说道:“按约定,进攻当在今晚,可据侦骑所报,今晨在燕乐城外围,就看到城内烽火遍地,烽烟升起老高。也许是那群五斗米道香众提前起事夺下了燕乐城,怕我柔然大军入城,才插起了魏军的旗帜。”
  左贤王望着远处的燕乐城,没有言语。
  那首领继续说道:“也可能那群汉人被魏军剿灭了。”
  “有理”,左贤王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还有一种可能,那就是,这一切都是表象,那伙汉人香众还未起事。不论如何,这燕乐城都被我们围了。下面的事,就交给可汗的子民了。”
  这时,又一斥候来报:“禀左贤王,王子处送来一只信鸽,有城内递出的信札。”
  左贤王接过信札,这是一个绑在鸽子腿上的小条丝帛,上面写着:今夜丑时,西门起事。
  看到此处,左贤王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。既然攻城器械尚未运抵,不如配合城内香众,里应外合,直接攻破西门,只要我柔然骑兵能够冲进城内,那,这里的一切,都将属于我们了。
  子时,左贤王命赫连首领率本部族步骑八千余人,口衔箭支,毡布紧包马蹄,悄悄潜伏至燕乐城西门外。
  为了不致引起城头上魏军的警觉,他们部署了步兵在前,骑兵在后的阵型,于暗处埋伏,只等城内香众攻下西门,他们便箭步冲进城内,一举夺下城池。
  塞外的冬天滴水成冰,埋伏在彻夜寒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柔然人虽来自寒冷的草原,但这样的天气和这样的时辰,多是睡在自己暖和的毡房里。所以时间一久,柔然部众不免发起了牢骚。
  此刻,率队攻城的赫连首领和自己的骑兵在一起,他们站在城外远处的树丛中,凝视着远处城头上的一举一动。来自身后的西北风呼呼地吹,只见燕乐城头上旌旗飘扬,火盆中的火苗微弱,像是随时要被大风吹灭一样。
  “这群汉人不是在耍我们吧?这么久了都没有动静!”
  “就是,该不会是圈套吧?”
  见身旁的亲兵窃窃私语,赫连首领拔出半截腰刀,喝道:“再敢多言,小心你们的舌头!”
  这时,从阵前跑来一个斥候,行礼道:“首领,发现前方城头上有异样!”
  哦?赫连首领没有多想,随斥候跑到步兵阵前。他看的真切,只见漆黑的城墙上,灯火点点,在微弱的火光照射下,西门两旁宽阔的城墙上,逐渐有一大群黑影缓缓向下,虽然看不出是什么东西,但基本可以断定,是人,是牵着绳子缓缓向下的人!
  不好,中计了!赫连首领意识到这是魏军或者是那群汉人香众设下的圈套,已经没有退路了。
  “你去”,赫连首领指着身边的一个亲兵说道:“马上禀报左贤王,未见汉人香众进攻西门,城头上却有人下来,我们要发起试探性的进攻!”
  “遵命!”
  见此,赫连首领当机立断,命前排步兵朝城头的黑影射箭,看看那些究竟是人是鬼!
  于是,阵前的步兵,迅速调整好队形,瞄向城头的黑影,一排一排地射向城头!
  “首领,要不要放火箭?直接烧死他们!”
  “不”,赫连首领盯住城头,头也不回地说道:“射火箭就暴露了我们的位置,不就成了城头魏军的活靶子了?”
  说完,赫连首领继续对传令兵命令道:“后队也上,继续向他们射箭!”
  这时,几乎所有先前埋伏的步兵一拥而上,朝自己前方的城头射箭。那群黑影除极个别掉落外,其余都缩回了城头。见此情景,赫连首领得意地笑了笑!
  结果,不过一会儿的功夫,又有一大群黑影从城头缓缓向下,有的甚至快降到了城下。
  如此这般,令赫连首领摸不着头脑,这群人到底要干什么?不如打开城门,咱们痛痛快快地干上一场!简直可恶!
  于是,他继续命令后面的骑兵,放下马匹,跑步至前队,朝城头齐射!
  眼见这批黑影再次缩回了城头,赫连心想这次他们不敢造次了吧?不成想,一大批新的黑影又从城头缓缓而下。
  这可彻底惹怒了这位柔然部落首领,他“嚯”地站起来,不管什么潜伏不潜伏,直接拔出了腰刀,命令所属部众朝燕乐西城墙一字排开,齐射,齐齐向城头火力压制,看看这群汉人还有什么手段!
  不管你是魏军还是汉人香众,我要让你们看看我的厉害!
  由于担心箭支不够,他又向左贤王求援,要求向城下支援箭支。
  至此,燕乐城头纷纷竖起了盾牌,凭借着微弱的灯火,可以看到西门箭楼上和两旁的城墙上方盾牌处,密密麻麻布满了柔然人的箭簇。
  见城头上的人吓得不敢动弹,赫连首领捋着胡须又一次得意地笑了。
  刚才扒在城墙上的黑影慢慢又缩了回去,这引起了赫连首领的怀疑。难道那些黑影不是人?被射成了筛子还能爬回去?
  “什么时辰了?”赫连首领冲身旁的亲兵问道。
  “已过丑时!”
 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,赫连首领意识到这是一场骗局,为了不至继续被坑,他下令后队改作前队,撤回大营。
  次日,据黎明时分的侦骑来报,夜里并未听到城内有异常,更无打斗的声响和火光。
  一夜未眠的左贤王意识到,自己这回也彻彻底底被燕乐守军玩弄了。不过他不知道的是,这一切居然是魏军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子花木兰精心布的局!
  敢于在安州最高军事会议上否定主帅的部署,花木兰是有底气的。按照所掌握的线索和自己的思考、推理,木兰意识到,可以利用叛匪和柔然大军的联系,达到我方的目的。为了更好的麻痹敌人,木兰利用叛匪头目的联络办法,用信鸽传递夜里要夺取西门的消息,还令所属士兵连夜赶制稻草人,用绳索放下城墙,利用敌人想偷袭、不愿暴露位置的心理,引诱柔然人向稻草人射箭。
  简单的操作却有了意外的收获,经查明,在宽大的城墙上,连续多次放下的稻草人上千个,每个上面扎满了至少上百支箭,加上箭楼、士兵盾牌上被射的箭支,合计有十万多支。
  清晨,当魏军士兵将一捆捆弓箭在城头上清点时,达奚建连五味杂陈,惊讶又不失妒忌的看着一队队士兵将弓箭抱走,内心如翻江倒海,后悔不已。
  站在城头的木兰看到达奚建连后,抱拳道:“司马大人!”
  “哼!”达奚建连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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